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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部血戰,已然開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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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士,若是就此死在這裏著實可惜,不得已高聲道,“嘿!阿榮格,不要跟著波孔了,他給不了你想要的!不如跟著我,成就一番霸業。”

朗朗之聲刺穿了一切,洪亮而充滿誘惑力,阿榮格小看了此人,這個短短幾年之內就帶領奈曼部族壯大於一方的年輕男子。但從四部目前的實力來看,奈曼無疑是最強的,它非但沒有成為其他三部的盤中餐,反倒讓其他三部勢力削弱不少。

安圖部和索斯部互相不信任的爭鬥,乞克部諸王子之亂已然是自顧不暇,其他個小部落竟也彼此征戰鬥得不可開交。他和波孔都確信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這個奈曼的新王安弘琉,如今那個年輕的王就站在他視線所及之處,他更確信了這種推測。

今夜他單槍匹馬來到此處,只為了波孔所托,他作為一個仆從已經向太陽神和沐薩女神宣誓效忠就決心悔改,他一定要成功也只能成功。

“尊敬的王子殿下,我是帶著同樣身為王子的乞克部七王子波孔的好意而來的,您難道不想聽聽他帶來的好意麽?”阿榮格聲音蒼勁有力帶著橫掃一切的氣勢。

安弘琉不禁挑眉,看著那人一成不變板著的臉很是無趣,不過他的話似乎更讓他覺得有趣。

安弘琉笑道,“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中原人常說的不懷好意麽?”揚手,弓箭手已然做好了準備放箭的準備。

在這生死關頭阿榮格卻出人意料的異常冷靜,突然間放聲大笑道,“你也不過如此,終究只是個庸碌的王子難成大事。”

被人如此譏諷這讓安弘琉心中火起,可他已然不是那個沖動之下非要見中州女人的毛頭小子了,他有更大的野心了,自然而然開口道,“好,本王給你個機會說最後的遺言。”

搖搖頭阿榮格咂嘴道,“躲在人群之後,您的膽量竟也不過如此,我以為能夠斬殺孜完的男人會是個多麽勇敢的家夥,你配不上你的名號。”

一旁的希洛再也忍不住開口道,“王他是想要激怒您,您千萬不能中了他的詭計。”

“叫我王子!”安弘琉突然扭頭對希洛吼道,希洛被這吼聲嚇得倒退數步,竟渾身發抖。他本不該多言,可他不能看著王受到一點傷害。

越過弓箭手,趟過鐵甲盾牌陣,他終於走出了重重包圍之下,站在了阿榮格的對面威武而挺拔之軀宛如勁松。

好氣魄,近距離審視這個年輕人,阿榮格心中感慨萬千,比起波孔此人的瞳色更加清澈眼中似乎是蔑視一切的無懼無畏。

最純潔的烏古斯人,最勇敢的烏古斯人,奈曼部落長久以來與惡劣生存環境的鬥爭,讓奈曼部族的強大一目了然。

可一切似乎並非波孔曾經所說,“阿榮格,你並不知道他有多可怕,等你見到了他你會明白的,記住一定要活著回來。”

他到現在也覺得波孔的話實在是令人費解的,安弘琉是個極其英俊之人,他有一副好皮囊絕非兇神惡煞之輩。

伸出雙手行禮繼而向安弘琉招手道,“您大概不希望如此機密之事讓旁人知曉吧!”

安弘琉瞇起雙眼,凝視了片刻大步向前,全然不理睬希洛在後面緊張的大叫道,“王,您不能去!”

終於面對面彼此審視對方,安弘琉年輕的讓他竟有些羨慕,歲月不饒人他深有體會。擡手,眨眼間,手掌迅速扣住安弘琉的命脈之處,他將安弘琉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下。

可側頸間刺骨的寒意,讓他恍然震驚,莫名襲上心頭的寒冷讓他竟以為自己身處冰窟中。他不可思議的瞪著正微笑以待的安弘琉,只見他袖口中滑出來的竟是一只半透明的長箭,箭神螺旋狀的花紋清晰可見,隱隱的冒著寒氣在從他的手臂向外擴散。

阿榮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竟是傳說中的‘冰河之箭’,一寸寸松開手,他楞在原地已然失魂,怪不得這個毛孩子能殺死孜完,心寒不已。

預言,傳說中的預言也許是真的,手持冰河之箭的人會是整個烏古斯人的王。周身一激靈,他身體不穩倒退數步,脖頸間的寒氣也消散了,意識終於尋回來的阿榮格看著安弘琉自然而然的收回‘冰河之箭’。

原來,波孔說說的一點沒錯,這個年輕的王擁有著可怕的神秘力量。

心驚膽寒之下,阿榮格久久的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王子,不寒而栗浮於心頭。

22最後的騎士

明火竄天,血染草原。安弘琉有些難過了,倒在他腳下的有他的同胞,男女老少都不能幸免,他看著一個孩子的手在眾多屍體中露出來。

這孩子本該成長為烏古斯奈曼的勇士,可如今卻死於非命,他竭力將死亡的傷害控制在最小範圍中。

但猶如屠宰場的戰場誰又能幸免於難,他該結束這一切了,因為他有能力。

彎弓半滿,臂力驚人,腳踩平原宛若山巒穩立於天地間,寒氣乍現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看不見他手中的箭在何處?

對準首騎士的方向,只要一發便可結束一切,寒霜凝結於他的雙手指上,倒是與周圍的烈焰形成了迥異的對比。

火圈之內對峙的除了阿榮格之外,另一個主角便是首騎士,他周身鎧甲手持十字星長劍,穩穩的立在另一側平視他的對手,交戰已有幾個回合他絲毫沒有落在下風,反觀阿榮格竟有些狼狽。

阿榮格的餘光看見了安弘琉已做好了放箭的準備,當即沖著那個方向大吼道,“安弘琉,住手,他是我的對手,你難道要違背我們之間的約定麽。”

首騎士一驚順著他的方向餘光亦掃向安弘琉,原來那就是奈曼部落年輕的新王,而他手中的箭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散發著寒氣,心中大駭以至於他的手竟在不經意間發抖。

‘冰河之箭’一個念頭竄出靈魂,原來傳說竟是真的,太陽神真的舍棄了他們忠誠的騎士團而去呵護一個叛逆者?他不相信,他不承認!

烈焰之下,安弘琉看著阿榮格無比堅定的目光,也許還有絲絲縷縷的懇求,來自漠北第一劍客的請求。

手腕松動,他竟動搖了,確實是動搖了。以至於多年後他依舊覺得當時是多麽的不可思議。不過他並不後悔,它見證了一場堪稱偉大的決鬥。

他看著首騎士竟出人意料的摘掉了頭盔,扔在了火焰中,一頭灰色的卷發露出來,而那面容棱角分明竟是端端正正的。細長的眼睛不是典型的烏古斯血統也許他擁有一部分速速緹人的血統。

這一刻安弘琉是困惑的,手中的‘冰河之箭’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本以為這個墮落的首騎士該是多麽邪惡,多麽狡詐的險惡嘴臉。可那面具之下的男人竟透著濃濃的憂郁氣質不似狂暴之徒,倒像是草原上多愁善感的游吟詩人。

他扭頭望著自己,對視之下竟讓安弘琉覺得有些驚訝,他莫名覺得焦躁也許是出現了他無法預料的情形,難以想到這個高大魁梧的首騎士竟會是這幅尊榮。

首騎士在跳動的烈焰中亦開口,言語間竟透著感慨,“那是傳說中的冰河之箭麽?”

安弘琉簡直不相信這個男人還是那個冷血的首騎士,寒霜與冰舞一點點縮回他的皮甲纏繞的手臂中,他看著首騎士一點點露出白牙笑意盈盈。

那笑容是可怖的也是惶悚而令人不安的,安弘琉第一次覺得後脊發涼比他第一次摸到冰河之箭時還要冷。

“看來是你阻止了中州銀甲軍反攻的腳步,傳說竟是真的!”首騎士輕笑道。

這句話讓另一旁的阿榮格亦無比震驚。也許是在十幾年前,毀滅了與安圖勇者來佐烈對決的中州英雄的人會是這個年輕的王麽?

安弘琉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無動於衷連一句話都沒有,一言不發的看著首騎士。

片刻後還是首騎士最先高聲開口,“年輕的王,允許我自作介紹。我的名字是米果爾?也速達。”

果然是速速緹人,沒想到速速緹人中竟有如此深藏不露的存在,數量甚少的速速緹人崇尚暴力與血,他們的孩子從出生之人便離開父母而被圈養,養成善於殺戮的部族工具。他們也是四部貴族都喜歡雇傭的殺手,用來謀殺對方的大將。

但掩藏如此之深,能夠深入宗教團內部的還真是最稀有的人物。

速速緹人因為弒殺長期受到宗教的壓迫與摧殘,但更可笑的是這劊子手竟出自他們內部。

沒有什麽比手刃自己的同胞更可恨也更可悲,這是兩個男人的對決卻與他無關。安弘琉深吸一口夜空涼氣,終是退到了一旁觀賞最壯觀的決鬥。

阿榮格的懸頂之劍架在胸前,腳步一寸寸挪動,他打量著他的敵人也是他曾經的戰友。

提劍火花四濺,劍刃對撞間激起刺耳之聲,兩人已然交鋒,首騎士米果爾的力氣頗大,單手壓制主阿榮格,另一只手揮起一記重拳。

頭一歪,拳鋒擦過側臉留下一道劃痕,血滲出來。手肘弓起回擊撞向米果爾的下顎,沖撞之下那人鼻子一算,猩紅的血滴落。

最優秀的劍客的厲害之處便是無論何時何地劍不離手,劈、砍、撩、戳、刺間雙方竟勢均力敵,但安弘琉還是看出來論劍術阿榮格略勝一籌,只是他揮出的每一劍都帶著猶疑似乎是遲鈍了不少。

翻身手腕交接,懸頂劍如魔術般被阿榮格換手而舞,明明是一把劍在他的雙手劍竟快作好似兩把,招招逼近米果爾面門。

一不留神,米果爾額頭被劃傷,血登時如墨鋪面暈開。

來不及擦拭,米果爾被沖擊力撞開,他脫口而出道,“你的劍法遠在我之上,可我比你更有決心。”

語畢,他歇斯底裏的吼道再度沖上去,那是豁出性命的決斷,招招兇狠對攻之下竟瞬間扭轉了局勢。

安弘琉看著火起,看了一眼地平線若是在日出之前不能結束,那麽一切都還尚存變數。他不知道阿榮格與對方到底有何恩怨,才會向他提出如此荒謬的對決。不過於他而言不用浪費一只冰河之箭也許更有價值。

可他有些煩躁了,不得不開口警告道,“阿榮格,在日出前快點結束吧!你知道我沒有耐性。”

阿榮格知道安弘琉在等待著一個結果,一個只有死亡的結果。

幾乎是貼近了米果爾的臉,阿榮格終於能看到米果爾側臉上的那道久遠的傷痕了,因為那是他出走時留下的。

那已然成了他們斷絕友情的象征。阿榮格是痛苦和糾結的,那是因為他曾經也是宗教騎士團的首席騎士。

無人知曉宗教騎士團的首席騎士之位曾經是由兩人擔當的,左位沐薩女神之騎士,右為太陽神烏特拉的騎士。

曾經的阿榮格正是風光無限地位崇高的右騎士,他劍法高超帶領著宗教騎士團橫行在整個獅心腹地,一夜間就可毀滅一個部落一座村落。他們自稱是神的使者是為了要懲戒違逆神旨的叛徒,但不分男女老幼的晝夜殺戮終是讓他厭倦了也醒悟了。

阿榮格看著一個叛逆者的妻子,懷孕的孕婦被拖出來,眼睜睜的看著那所謂的為了神而舉行的火祭,鮮活的兩條命在他眼前被燒死。

女人淒厲的慘叫聲第一次喚醒了他久違的善心,泯滅已久的良知一發不可收拾的湧出來,原來他的生命中 除了殺戮與被殺毫無意義可言。

那麽活下去又是為了什麽呢?

他摘下頭盔,懸頂劍在手他被那炫目的劍刃吸引了,一點點貼向自己的喉嚨冰涼的很,只需一下,這一切的噩夢便會結束。

那麽來生會不會像中州人說的那樣輪回,若是可以他下輩子想做個中州人,去看看天堂看看大海看看另外一個世界。

“嘭”一聲金屬的撞擊,他等來不是死亡而是迎面的一拳頭,重擊之下他仰面倒在了摔在了血坑中。

陽光有些刺眼奪目,擡起頭他看著那周身甲胄的身影宛若惡鬼,原來他也是這幅模樣麽?

那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所謂的宗教騎士團根本不是什麽神授意的正義使者而是一群執迷不悟的殺人魔。

當他們完成任務跪在圓頂殿的神臺之上時,那隱藏在黑暗中的長老們無不讚揚他們的勇敢,那低沈的聲音從頭頂向下墜落。

他很想笑,因為他終於知曉了一點。他們不是神命令的執行者,而是這群貪得無厭的宗教狂徒的殺手。

陰暗的圓頂殿上方是傾斜下來的一束光,他根本無心於表彰,著了魔的的盯著那地面上的一點光輝,那仿佛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絲生機。

“嘿!阿榮格,你在發呆麽?”

肩頭一沈,他擡起頭看見的正是左騎士米果爾,米果爾費解的看著他道,“出了什麽事麽,我的兄弟,你看起來像是被惡魔奪去了靈魂!”

阿榮格不得不重新審視他的這位同胞,他們本同是叛逆者速速緹人的子孫,被族人加以厚望潛伏在宗教團目的就是毀滅宗教團。

可不知何時開始他們似乎被吞噬掉了自己原本的靈魂,他們相信宗教長老們的話,認為為神奉獻是理所應當,而自己的族人速速緹人才是真正的異端。

他們竟憎恨起自己曾經那般深愛的親人們,他們忘記了家族,忘記了部落的使命,可終究也忘不掉速速緹人骨子裏的嗜殺。只是他們要殺戮的對象從宗教團變成了自己的族人。當他們帶著騎士團殺入自己的部落中時,那是他們第一次殺戮,他們堅定的認為只有斬斷自己的血緣才會獲得重生。

殺戮是興奮地,阿榮格與米果爾殺的起勁兒,雙眼通紅的他們已然忘卻了人性。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他們用族人的鮮血換來了自己的功勳,竟還引以為傲。

直至後來他們已然殺的麻木了,或許米果爾和他不一樣,因為那人依舊是沖鋒在最前方的禿鷹。

決定離開,似乎沒人能攔得住他,因為他是最強的。可當他看見擋在他前方的身影時,他知道自己不能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你要背叛神麽?”開口米果爾竟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你,你怎麽能背叛神呢?你不能背叛神?神不會允許的,神不會允許的!。”

猛然間,米果爾沖上來,扣住他的肩頭激動的搖晃著他的肩膀吼道,“阿榮格,你向神發過誓的,難道你要違背你的誓言麽?”

阿榮格看著他激動的雙眼幾乎喪失了理性,他不著痕跡的推來米果爾。正要離開時側頸一涼,對方的劍已然架上他的脖子,今夜終究要分出個勝負來。

23宗教革新

這一夜與那一夜一樣,只是多了些觀眾而已。

那時他本能斬殺米果爾可他已不覆往昔多了憐憫,舍棄了殺戮之心從噩夢中逃離。但現在他知道若是手下留情,米果爾是一定會殺了他的。

“來吧!動手吧!阿榮格,看到我身後的雙神麽?你的位置不該由我獨自承受。但今夜你的命將由我來終結!”撤掉累贅的雙神披風,雙手持劍米果爾高吼著沖過來。

阿榮格亦持劍,懸頂劍的青光炸現,他亦沖向他曾經的戰友。

這一刻是該為過去做最後的終結了。

攻防幾個回合亦難舍難分,但聞得噗嗤一聲後,長劍刃刺入血肉之軀。沒有任何阻礙正中胸膛,脫手而出,倒下的是鑲嵌著寶石的十字星劍。

那一刻世界頃刻間寂靜無聲,他聽見耳畔微弱的聲音在回蕩,“阿榮格,神不會——原諒你的。為神而戰,我絕不後悔。”

那是生命最後的詛咒,也是狠毒的。阿榮格跪在那裏,直到身體的重量倒在他肩膀上,死神在那一刻終於降臨了,帶走了一個執著的衛道士。

當日出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整個大地上時,阿榮格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了。他像一尊石雕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裏,望著日出之美。

他會心痛,那便是人性!他能欣賞日出的美景,而在他肩頭死去的米果爾永遠也不知道美為何物。

那是一場可觀的勝利,在烏古斯人的歷史中被稱為宗教革新,神的兄弟安弘琉帶領烏古斯人消滅了偽神者。

失去精銳武裝的宗教團猶如失去利刃的喪家之犬,再也無法在獅心腹地橫行無阻。國師乘勝追擊,煽動諸小部落圍攻宗教團。

而就在宗教團被追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時,我們的救世主登場了,奈曼的王子殿下胸懷寬廣,他找到了神聖的圓頂殿,接納了走投無路的宗教團。

以山為殿擁有很久遠的歷史了,將山掏空,挖掘圓頂但最神奇的是上方有一空洞,而陽光竟可直接穿透照耀在殿中神臺。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堂而皇之的占據了這座神的殿堂,手指掃過的是塵封的烏古斯人的歷史,殿中墻壁上用神聖烏爾幹語書寫的是烏古斯人最真實的歷史。宗教團之所以至高無上是因為他們手握烏古斯人最神聖的千年遷徙史。他們將其作為要挾眾人的籌碼,而今歷史封印下的真實就在他的腳下。

靠在歷史鑄就的墻壁上,他覺得這比征服女人還要令他享受,他看著希洛的紅頭發在四處晃悠。

那個小鬼好奇的看著一切,看了好久才跑到他身前驚呼道,“王,這太壯觀了,這裏的歷史竟是如此久遠,恐怕有些連我師傅都不清楚。我下次能帶他一起來麽?”

希洛的眼睛水汪汪的讓人不忍心拒絕他,他沒有點頭只是開口道,“何必如此麻煩,你認為他那把骨頭經得起折騰麽!與其讓他來,不如送到他面前去!”

“送過去?”希洛不解,王已然轉身站在神臺的正中間,光束從天而降落在王的身上。那一刻希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仿佛看到了神明。

王的身上在發光,雙膝發軟希洛直接跪在了地上瞻仰神跡。

安弘琉張開雙臂,擁抱著陽光,緩緩合上眼睛腦中浮現的是他靈魂深處的執念。我會告訴你我們烏古斯人不是野蠻的民族,我們的文明同樣不容低估。

他奈曼之王安弘琉要建立屬於烏古斯人的王國烏爾諾斯,他要讓中州人看到他們烏古斯人輝煌的明天。

君臨天下之時,他一定能再度見到她,他等待著那一日的到來。

人煙罕至的小土丘上插著十字星寶劍,劍柄上纏繞著撕碎的長條旗幟。這是一個墳丘,說來也怪烏古斯人和中州人唯有一點相同便是講求個土葬,塵歸塵,土歸土。

烏古斯人的歌謠中,訴說著遠古的神話,人與萬物皆生於大地泥土中,死後自然要回歸樂土,而靈魂則會由神判官西姆進行審判,決定是進入地獄還是榮登天堂。

這裏看不到山川、看不到河流,更沒有人畜的蹤影,唯有雜草相伴,而土丘前站著的兩個高大的身影,一個是阿榮格,另一個竟是穆克。

他們雙手交叉在胸前,做著一種極其詭異的手勢,右手大拇指壓在雙唇之上左手環抱住有手臂,低頭靜思。片刻後張開嘴咬破大拇指,將血滴落到墳頭之上,他們的動作出奇的一致。

整個儀式是神奇而莊嚴地,這是為死者最崇高的超度儀式。

“我以為你是個虔誠的教徒,可沒想到你竟是個異端!阿榮格,告訴我你為什麽會成為異端?”穆克認真而嚴肅的追問。

得知阿榮格是沃洛倫撒教徒還是在他為米果爾最後致敬時那細微的一個舉動,僅是一個動作他便知曉,以至於震驚到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敢在人群中表露自己異端身份的人,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即使宗教團的勢力被打壓到不得不依附於安弘琉之下,成了安弘琉的傀儡。

但信奉太陽神烏特拉和沐薩女神的宗教團依舊被安弘琉定位合法教團,而宗教團長老院也被迫由圓頂殿遷入奈曼人即將完工的太陽神殿旁,因為王要他們履行為神奉獻的使命。

不得不說安弘琉的可怕,他將那群善於玩弄年輕姑娘又虛偽貪婪的宗教長老們,像囚犯一樣關在豪華的宮殿裏。

宮殿裏什麽都有唯獨沒有肉欲,那裏擺放著無數的金子和華美的衣裳,每天定時有人送去最簡陋的食物,沒有一點滋味。

空有金子卻不能換來一切,這是最可怕的折磨,一連幾個月終於逼瘋了很多長老。他們在發瘋中互相殘殺直至最後。

當大門打開後,一股股腐臭的氣息刺鼻令人作嘔,但這群長老中竟還有存活者。安弘琉是寬仁的他承諾這群長老繼續享受奢侈的生活,可他們齊聲拒絕願為神奉獻自己。而缺失的長老院位置則由奈曼部落大祭司制定了人選。

這樣安弘琉就在名義上控制了宗教的一切正義,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立刻讓宗教長老院為他加冕為烏古斯四部的王。

可他似乎不打算這麽做,王的心思是很難揣度的。

因為還有一項震驚所有人的壯舉,他將圓頂殿的載錄歷史的石板全部剝離,運送回了奈曼部落的內廷。

得知此事的三部震驚,終於在驚恐中組建成聯軍向奈曼部落發起了聲勢浩大的進攻。可這一切都無法阻擋年輕王者的雄心壯志。

聲勢雖有,但實力不足,直到乞克部落由掌握實權的七王子波孔授意下退出聯盟,其他兩部原本矛盾重重,匆匆組建的軍隊自然不堪一擊。

石板終於還是被運送到了正在建造的太陽神殿中,這位這座神殿的神聖性和合法性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安弘琉曾說,“若要人歸順除了武力外便是靈魂的心悅誠服,烏古斯人不需要異端而需要宗教正統性的維護。維護太陽神與沐薩女神的合法性,就是維護我王權的正統,穆克你看到那為太陽神雕刻神像的石材了麽?等做好後,你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隨著石材的面目漸漸清晰,穆克終於知道他為何而吃驚了,安弘琉不是神的使徒而神才是安弘琉的代言人。

他相信當安弘琉成為整個烏古斯人的王的那一天,宗教團便有了用武之地,匍匐在他腳下的是肯順從他的子民而非異端。

就在穆克宗教回憶往事時,阿榮格突然開口道,“異端?你是這麽質疑你的信仰麽?我與你的想法不同我。你聽過中州白教的佛理麽?生無信仰心,恒被他笑具。我曾經一度質疑我的信仰,但當我醒悟後我知道那絕非是我內心中渴求的信仰,因為信仰是不滅的火。它可使人偏執使人發狂,你堅持的我未必讚同,但我堅持的不會因邪惡而低頭。”

這番話讓穆克感到心神動蕩,他是沃洛倫撒教的餘孽在惶恐中最怕別人戳穿自己的身份,為什麽這個改教的異端分子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自己的信仰。

阿榮格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兩眼失魂迷茫又失措,也許自己的這番話說的太早了。他也是經歷了歲月在與智者交談後才有所感悟,他不該讓一個未經生死的年輕人陷入迷茫中。

於心不忍,他只得拍拍穆克的肩膀道,“你不該僅僅依靠你的雙眼去看這個世界。”

“那靠什麽?”脫口而出,穆克似乎想急切的找尋到他的答案。

阿榮格擡手敲了敲穆克的腦袋,道,“要靠這裏,用你的頭去想象這個世界吧!自由的靈魂。”

阿榮格走了,墳丘旁只剩下了思緒混亂的穆克,他呆滯的望著那個那消失在天邊的身影。

那一刻他猛然驚醒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阿榮格也許並不是純粹的沃洛倫撒教徒,他也許只是個格格不入的異端。

24怦然心動

被驅趕放逐的流民是最低賤的存在,他們比奴隸還淒涼。被四大部落所不容而驅趕著走向絕境,居無定所不被認同是最悲涼的。

又到了被想野狗追逐的逃亡之路,這群流民在四部混戰之下愈發可憐而奔襲逃命。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度過牙髓江,穿過獅尾山到達久負盛名的冰河平原,那裏成了他們最後的希望。

自從烏古斯奈曼部落整部遷出冰河平原後,那裏便鮮有人居住,對於無家可歸者來說那無疑是在世天堂,他們依舊想要活下去,因為沒人不想活。

緩慢行進的人群中亦有兩個與眾不同的身影,男的衣著襤褸,但那雙眼睛卻亮的與眾不同,而披著補丁披風裹住全身的女人亦氣質超然。縱然臉上塗著黑泥木炭灰,她五官的輪廓依舊是精致的。

夾雜在人群中的他們步伐要快出很多。

男人終於停下來低聲道,“你沒必要繼續跟來了,我們的路不同。”

女人聽到此話一把掀開披風露出頭來,提高聲調道,“我可以保護你去冰河平原,而且我認為你需要我的保護。”

強橫的攥住對方受傷的手臂,看見男人皺眉她才肯松手。昨晚,當她得知這男人竟也是異端後,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正當他們互訴往昔之時,男人靈敏的察覺到了危險的到來。但見男人俯身用右耳貼在地面上,似乎是在聆聽著什麽。

猛地躍起來,扛起她就像樹叢中狂奔,跑了一會兒他們躲到了一處黑漆漆的山洞中。兩人借黑探入,黑暗中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不多時,他們聽到洞口有人的談話聲,聽不真切,隱隱的是在害怕洞中有什麽猛獸。可就在下一刻,嗖嗖那些人竟向洞中放箭。

未等她閃避,男人突然壓在他身上,用手捂住她的嘴。黑暗中那雙眼睛卻是明亮宛若星鬥,流淌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光澤。

如此近,如此親密間,她臉頰微紅,一聲聲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讓她有些緊張,男人熾熱的呼吸讓她再也不敢看那雙魅力無窮的眼睛。

液體滴落在她的臉頰上,是熱的,而她也意識到那是血,他受傷了這個男人為了保護她而受傷了。

他們本是毫不相幹之人,可這個男人竟然為了她受傷了。她是見識過這個男人的狠勁兒的,即便是女人他也不會留情的。

那箭雨之聲終於停止,男人翻身到在一旁,她亦開口問道,“為什麽你要救我,就因為我也是異端麽?難道你就不怕我是在說謊騙你麽?”

男人拔掉帶血的箭矢,咬牙撕碎布條,想了想對女人道,“你會不會巴紮傷口?”

女人像是從失魂中蘇醒,匆匆撲倒男人身邊,小心翼翼用布條包紮傷口,末了似乎想起了什麽從懷中瓷瓶中取出一粒藥丸。

可男人遲遲不肯張嘴,她不得不自己先吞了一顆才開口道,“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這是商隊從中州帶來的止血藥丸,很神奇的,吃下它很快就能止血的!”

男人審視著女人的雙眼,這個年輕女人眼中是清亮的也許她並無惡意。與安弘琉相處的時光讓他亦變得對人失去的信任。

安弘琉的眼睛同樣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陰謀與算計,可他偏偏知道那是堪稱天下第一的最厲害的偽裝術。

他突然想到阿榮格說過的話,不要僅僅相信眼睛,要用腦子去看。可他再也看不透安弘琉了。

曾經他們是巴裏安集市中最受歡迎的人,安總能用善用他那雙單純的眼睛換來一切,巴裏安集市的男女老少都被他迷惑了。可他寧願相信那時的安弘琉是單純的,是真誠的的對待一切人。

手臂的刺痛由心而發,心窩處的絞痛是從靈魂中延伸來的,那人執拗的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喋喋不休的訴說要如何如何保護他,如何如何護送他去冰原。

再也忍無可忍,他粗魯的揪住女人的衣領直接將她拎到自己面前,突然爆發的怒火讓他再也忍不住終於對一個女人發火了。

“你以為你是誰?克烈部的族長?你不過是個女人,我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的為我做主。現在你可以滾了,滾到你該去的地方不要再跟來了!”

松開手,轉身即走,可他終究是沒能走出半步,手臂被人抱住。穆克有些氣餒,他那般的對待一個女人難道還不能趕她走麽?

耳畔女人的聲音依舊柔和,“我知道你是想趕我走,可我知道你並非瞧不起女人,因為沃洛倫撒教教徒是最尊重女人的,因為尊重,他們才會一生只娶一人。你可以不把我當成女人對待,如果這樣你能接受我的保護。”

穆克緊繃的神經一瞬間松懈了,他不再開口繼續向前走,而他身後始終緊跟著那個女人的身影。

終於視野間出現了他們期待依舊的獅尾山谷,那是縫隙中的一道光,只有穿越那道光才會有活的機會,人群突然間沸騰了。

因為他們終於看到了希望,獅尾山谷奇特之處在於他北面被冰雪覆蓋,南面則受地熱溫泉的影響而充滿生機。

人群著了魔般激動的沖向那裏,那是長久以來壓抑的欲望,人潮從穆克和藍綢身邊匆匆劃過去。

穆克看著那欣喜若狂的人群亦感到久違的興奮,人還是要有希望在的。

正當他們審視著人群時,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突然從不遠處的峽谷中傳來,而那人群像是受驚的羔羊紛紛調轉身體往回跑。

這一幕如同遷徙的野牛,如潮水般向著穆克與藍綢的方向湧來。

穆克與藍綢在困惑中對視一眼,未等開口,就看見從山谷中沖出來一隊人馬。約有幾十人的馬隊,竟是些個十幾歲的年輕人,他們手持彎刀騎著馬,揮舞著場邊,手持著彎刀肆無忌憚的砍殺。

手起刀落間是他們肆無忌憚的狂放笑聲,大笑中夾雜的手無寸鐵之人的求饒與慘叫,那一幕刺透了穆克的心。

他不敢說他有多麽正義,可他就是無法看著自己無動於衷而不去做點什麽,想要出手便出手了。

未等藍綢開口,身邊一陣疾風掛過。她看著那魁梧的男人單槍匹馬的沖進了敵陣。他的目標很精準是那群匪徒的首領。

中州人講求個擒賊先擒王,這一點也許穆克並不知曉,可他卻能夠這般行事。

當那領頭的年輕男子沖向他時,他側身一閃,手臂靈活的扯住韁繩,一個用力翻身上馬從後方一把掐住對方的脖子。

未待那人掙紮,但聞哢嚓一聲竟被擰斷了脖子。順手將人扔下馬,將彎刀擲出猶如飛鏢登時斬斷了兩個準備夾擊的敵人。

這群殺人取樂的馬賊不過是群最惡心的毛孩子,穆克見他們如此涼薄毫無憐憫之心自然要將這群作惡多端的有害因子全部鏟除。

不多時,那群馬賊已被穆克的氣勢嚇得不敢上前。藍綢看著那英武的男人在人群中那般耀眼,她心生向往驀然想到自己也許該做些什麽。

她高呼,她吶喊對著所有人宣告,“不要怕,不要膽怯,這群馬賊殘殺了我們的同胞,決不能讓他們逃走。”

夾縫中存活下來的流民在這一刻被藍綢的話鼓舞了。他們即使被部落驅逐被流放被迫害,他們依舊是人依舊想活下去,在流浪中他們彼此相依,不分血統不分部族,忘卻了過去的榮光只為了活下去,他們也一定要活下去。

穆克在馬上不由自主的看著那遠處正在鼓勵流民的女人,她不愧是克烈部的統帥。即便是個女人她的話竟是那般有說服力,亦氣魄驚人。

“同胞們,越過山谷便是天堂,拿起武器,為我們的命運而戰吧!”藍綢甩掉披風對眾人大喊,她更指著那群馬賊道,“我們的敵人就在那裏!”

人群一下子沸騰起來,他們拿著一切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樹枝、石子、石塊、陶罐向那群馬賊襲擊,團結一心的流民終於將那群馬賊拖下馬,群毆之下那群年輕人被修理的無比淒慘。

藍綢回神之際恰巧對視到了那雙眼睛,而那雙眼睛的主人竟對著她露出了微笑。一瞬間的失神,她聽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的狂跳不止。

有那麽一剎那她多麽希望世界靜止,一切都能停留在這一刻,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人。

25遠走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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